全球食品、化肥价格持续走低，是否意味着高通胀时代已经结束？为什么在大幅飙升后，最近开始持续下跌？跌到底了吗？2023年，全球化肥和粮食和市场又将如何“演绎”？

人类的历史，其实就是一部粮食变迁史。从狩猎时代开始，到后来逐渐演变为定居者，在几千年的时间里，都高度依赖于食物来源的距离、直接的地理位置和季节的变化。

而在我们的现代世界中，所有这些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一切都源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在基于化肥发明后而发展起来的现代农业以及全球供应链的贡献，以上这些不利因素的影响力比以前减少了很多。为了喂饱急剧增长的人口，实际上氮、磷、钾已经成为全球粮食系统的代名词。

挪威化工巨头雅冉国际预估，施用化肥增加的粮食产量至少占全球粮食总产量的50%左右，对粮食安全至关重要。同时，也对作物的数量和特性如气候适应性、生物多样性、抗病虫害等等产生了深远影响。与此类似，据估计，世界上大约有30亿人，即世界人口的一半依赖化肥种植的农产品。

然而，今天，这一备受赞誉的科学奇迹，遇到了一个令人生畏的地缘冲突对手，这可能会彻底打乱全球的粮食供应系统。

天然气是化肥生产中的关键组成部分，不但是重要原料，也是动力来源，尤其是氮肥生产，就占据了其生产成本的70%左右。

2022年，随着天然气价格飙升，成本对化肥生产商的利润率带来巨大压力。根据10月份发布的一份报告，在过去的24个月里，美国天然气价格飙升了400%。当然，和欧洲的情况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欧洲天然气价格飙升了3000%以上，凸显了欧洲对俄罗斯天然气和能源产品的依赖。

根据IFPRI统计的数据，全球化肥行业价值大约1850亿美元，其中出口贸易大约850亿美元。而化肥又是一个高度集中的行业，全球化肥的生产和出口只掌握在少数几个国家中。其中，我国是全球最大的化肥供应商；俄罗斯全球化肥产量份额在10%~15%之间，出口份额占据了国际市场尿素的14%、磷肥的10%和钾肥的21%左右；欧盟也是一个规模巨大的制造商，在全球总产量中占有8%的氮肥、3%的磷肥和6%的钾肥份额。

说到能源成本的大幅上涨，我们首先想到的是俄乌地缘冲突。其实，尽管最近的地缘冲突对市场产生了关键性影响，但早在2020年年终 ，天然气价格就已经面临巨大压力。

能源供应中断甚至可以追溯到疫情发生以后，当时劳动力短缺就意味着天然气产量的大幅下降，而美国南部的寒冷天气进一步减缓了页岩油的钻井速度。

其它一些原因也导致了天然气价格的疯狂上涨，包括期货市场的投机、为应对更高价格而建立的库存高需求、全球运价上涨以及美国铁路工人罢工和工会停工。

雪上加霜的是，当下更大的压力正在产生。普遍的干旱导致美国密西西比河的水位下降至1988年以来的低点，美国生产的占据世界上78%的饲料谷物玉米和大豆等的谷物出口，都是依赖密西西比河的驳船运出。而现实是，被迫减少运输量等待降雨恢复。

此外，由于美国和西方国家的制裁，导致2022年大宗商品价格飞涨，而能源、化肥、粮食是硬通货，俄罗斯都是世界最大的出口国之一，这也意味着俄罗斯反而从中获益，而西方国家和其他地区的普通人则在剧烈的通胀下苦苦挣扎。

最近，北溪管道爆炸意味着俄罗斯对欧洲的天然气供应几乎停止，目前通过其它渠道供应的天然气量仅占欧盟供应量的8%，而今年早些时候这一比例高达40%。亚洲地区的天然气价格也很高，如果经历寒冷的冬天，价格可能还会继续保持高位。

为应对过去一年天然气市场的严重紧缩，化肥投入成本飙升，其中以天然气为原料的氨气领涨。

在下图中，我们可以看到上述对国际尿素、磷酸二铵、重过磷酸钙价格的影响，它们与天然气价格高度相关，并占化肥贸易的大部分。磷酸二铵和尿素都以氨作为原料，重过磷酸钙是一种磷肥，但能源密集，并且严重依赖天然气。

由于欧洲对俄罗斯能源产品的依赖，自2020年年底以来，随着天然气价格的急剧上涨，欧洲受到了非常严重的打击。

首先，化肥生产企业的利润已经蒸发，迫使他们不得不关闭业务或大幅削减产量。根据大宗商品情报机构CRU的预估，截至2022年10月13日，欧洲减产或停产的企业已经影响到了该地区化肥总量的70%左右。

其次，由于天然气价格严重上涨，并且担心各国将无法提供足够的电力来照明和取暖，不得不鼓励关闭一些能耗较大的工业。

为了降低对天然气的需求和价格，欧盟能源部长同意在高峰时段将高峰用电量减少5%。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冬季，欧盟决策者还从美国等国家购买了可用的高价天然气，以加强目前占总产能90%~100%的国家库存，但代价是牺牲工业活动，比如化肥生产。

粮农组织首席经济学家马克西莫·托雷罗指出，这将使欧盟从主要出口国转变为进口国，给化肥价格带来更大压力，从而影响下一个种植季节。欧洲绿色市场的分析师Alexis Maxwell表示：“欧洲需要化肥，进口是他们的下一个最佳选择。在化肥需求飙升两年后，全球备用氮产能紧张。这将是一个严峻的挑战……”

此外，世界上最大的磷肥出口国我国已经对国际出口实施了限制，该限制可能会延续到2023年，而乌克兰也早已暂停化肥出口至年底。作为全球化肥市场重要参与者的俄罗斯和白俄罗斯，由于制裁，很难向市场提供其丰富的化肥资源。

尽管有诸多因素影响，天然气和化肥价格在前段时间还是出现了下降，在最近的一段时间内，由于欧洲天然气库存增加，价格可能会进一步放缓，但仍会高于去年同期水平。

根据世界银行的商品价格数据显示，天然气指数从2022年8月份的历史高点454.04点已经回落至9月份的389.94点。

这主要是由以下几个原因引起的，一是美国等国家的液化天然气供应，补充了欧洲和其它国家的储备；二是秋季天气普遍温和，人们乐观地认为不太可能再次出现类似的供应冲击；三是英国等国重新启动了核电；四是美元强劲加息利率上升，抑制需求减少；五是投注于天然气价格飙升的投机者在获取了惊人的回报后，纷纷兑现离场。这些因素共同推动了能源价格的下跌。

近期，化肥价格指数也开始走弱，国际市场尿素价格已经下跌了有一个月之久。化肥价格下跌的原因除了天然气价格下跌之外，美国和巴西买家在今年早些时候因预期化肥价格将进一步上涨而超买后停止下单。同时，由于化肥价格如此之高，并不是每个农民都可以负担得起的。这导致进口较多国家的化肥出现了大量积压，目前，未售出的库存水平尚不清楚，但有报告称，巴西等国家的肥料正在因为大量积压而被被迫转为出口。

另外，随着美元加息导致的货币紧缩和国际物流的改善，全球食品价格指数下降也影响了农民购买化肥的决定。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经济展望》预估，当美联储上调100个基点就可能会使全球谷物价格下降约13%左右。随着种植效益开始回落，农民的目标是减少化肥使用并改变种植决策以节约费用。

例如，在美国，玉米、小麦、大米和大豆的化肥成本分别占投入成本的36%、35%、15%~20%和10%。随着化肥成本在2022年达到历史高位后，农民开始减少化肥的使用。

在巴西也有类似情况发生，根据巴西国家化肥协会预估，随着农作物价格下跌，今年巴西化肥需求量将下降5%~7%。

绿色市场分析师Alexis Maxwell也证实了这一点：“迄今为止，全球氮、磷、钾三大肥料的需求均出现了下降。高化肥价格甚至可能迫使农民转向种植需要较低肥料投入的农作物。”

另外，对于大多数地区，由于目前正处在冬歇期，受化肥价格的持续下跌，农民正在等待化肥低点的到来，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低点，谁也不知道。但有一点却是肯定的，这为未来化肥价格的再次波动埋下了种子。因为农民打算在春季播种期才开始购买化肥，而到时候市场可能难以满足这一需求。至关重要的是，由于俄罗斯认为，在黑海粮食出口协议签订后，其粮食和化肥出口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兑现，下个月到期的黑海出口协议能否续签仍存不确定性。如果黑海粮食出口协议不能续签，全球化肥市场可能会面临进一步紧缩。市场应密切关注黑海粮食出口协议续签趋势，预计未来几周化肥价格会出现一些波动。

斯里兰卡就是化肥供应中断可能对粮食生产造成破坏性影响的一个例子。2021年4月，该国随意地停止使用化肥，导致该国的大米、小麦和扁豆等主食价格因减产大幅上涨，而对外汇储备收入至关重要的茶和咖啡等大宗商品产量也出现了大幅下降，引发该国食品通胀飙升。

尽管目前食品和化肥价格均已下跌至地缘冲突发生前的水平，但就目前而言，冬季过后的低天然气库存和化肥生产能力下降可能意味着新的一年价格将不得不再次走高。

进入春季后，一旦新的播种季节开始，巴西、印度、泰国、印度尼西亚、越南和土耳其等新兴经济体的粮食安全可能面临风险。

巴西、墨西哥和印度尼西亚等国从俄罗斯或白俄罗斯进口超过20%的化肥，可能被迫在其他地区进口，从而挤压全球市场。

粮农组织指出，加纳、科特迪瓦和毛里塔尼亚等几个非洲国家从俄罗斯购买化肥，占其供应量的四分之一到一半。随着持续的地缘冲突，这些地区的资金流动已经变得非常少，非洲大陆的大部分地区都处于这种可怕的状态。非洲开发银行警告称：“非洲面临着200万吨的化肥短缺，如果不迅速缓解这种短缺，粮食产量将至少下降20%。”

而欧盟的情况，在前面就已经讲得很清楚了，接下来不得不从化肥出口商变为进口商。

虽然我国的化肥和粮食进口体量也相当庞大，但由于丰富的储备，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克服全球性短缺。但需要注意的是，由于通胀仍在上升，在美元走强的情况下，更多的国内企业可能都将瞄准出口市场，因此，国际价格的传导也不容小觑。

如果天然气价格在新的一年继续保持高位，世界许多地区的粮食生产将面临巨大挑战，尤其是落后国家和新兴经济体市场。即使是在西方发达国家，压力也不会太小。近期，英国肉类加工商协会表示，随着化肥生产的减少，英国的二氧化碳供应量也将下降，从而影响食品和饮料行业以及肉类总产量。

为了控制价格，保持明年的天然气生产储备，世界各国，特别是欧洲国家只能祈祷有一个温暖的冬天。

Verisk Maplecroft首席分析师指出，随着全球五分之四的国家遭遇了6%以上的通胀，失业率不断上升，经济持续衰退的可能性非常大。如果能源和随后的食品价格变得更高，那么在许多地区，出现大规模的抗议活动的可能性将大大增加。

化肥价格方面，我们看到的积极结论是其价格在2022年可能已经达到了峰值。然而，2023年，供应中断将持续下去，天然气、化肥和食品市场的价格将继续上涨。

尤其是截止目前，俄乌地缘冲突仍然没有缓和的迹象。围绕黑海粮食出口协议的不确定性可能会导致11月市场出现波动，如果谈判破裂，价格将可能会出现飙升。

进入2023年，供应急剧紧缩的危险依然存在。例如，根据全球大宗商品咨询公司Energy Aspects估计，在全球严寒的情况下，欧盟的天然气储备可能会减少到储备容量的18%。

除非与俄罗斯的关系出现奇迹般的好转，否则其供应危机很难超出预期。在这种情况下，补充库存将是“无水之源”，所以能源成本居高不下，化肥厂无法重新开工是预期之中的。

在新兴国家，在化肥等基本生产要素受到威胁时，明智的做法是尽可能在国内投资产能。

由于我国、俄罗斯、白俄罗斯和乌克兰的化肥出口以及密西西比河沿岸的货运预计将在2023年受到限制，化肥市场只会变得更加紧张。

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估，如果化肥价格上涨10%将导致一个季度后谷物价格上涨7%，这表明如果化肥价格确实上涨，我们不应指望食品通胀能很快就会恢复。

此外，随着货币政策转向的可能性增加，燃料和食品成本只会越来越高，这对普通家庭来说，2023年将是非常困难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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